童年里你游泳的河流已经干涸,村口的老树已经让位于高速公路,天空不再蔚蓝,早晨已经没有鸟儿的鸣叫;生于70年代的女子已经不会为她们的情人做一双布鞋;生于80年代的女孩已经没有几个会打毛衣;村里的打谷场再也放不了电影,即使有“三下乡”也不比家里的VCD强多少;没有人扛着铲子去拾粪,没有人在夏天的夜里坐在竹床上乘凉,孩子们玩过家家时不但有老婆而且已经有了情人;古老的游戏结束了,电脑几乎成为所有游戏的终结者,什么时候我们再去打脏兮兮的弹子,什么时候我们再去跳用粉笔画的房子,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做一把黏土手枪,如果没有老师组织,谁又会去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。一切都来得太快,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,我们就只能怀旧。
油菜花依然开放,孩子们已经听不懂父母的故事。一切都在不经意之间,千年的传统忽然消失了,杳无踪迹。
短短的二十几年里,有好几亿农民变成了市民,小学生的作文里,描写乡下的情节几乎都是关于“外婆”的故事,在新兴的城市里,市民最多上溯两三代就能追忆到农村。越来越多的城里人,失去了公费医疗,失去了粮本的荣耀,学费越来越高,房子越来越贵,随时都可能下岗,突然之间,有如长大的孩子,失去了父母的庇护,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打拼。而就在不远的过去,无论你多么老,其实你都生活在温暖的摇篮里。而如今,乳汁已经断流,父母已经远走。巨大的反差,无尽的失落,成为怀旧的温床。
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变化,而这一切还将继续,曾经有人怀想千年前的井田制,昨天我们还留恋50年代人的单纯,今天我们对着油菜花感慨,明天我们会为今天伤感吗?会的,一定会。
董桥先生说过:“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、堕落,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。”我们怀旧是因为内心的纯净,还是因为弗洛伊德所说的人类死亡的本能;是对过去田园般的憧憬,还是对未来嘈杂的恐惧,也许兼而有之,也许什么都不是,也许怀旧就是人的本能。
(摘自《读者》)
杂 文
□云 弓